生活：阿嬤的脆迪酥

阿嬤高齡八十六歲，生肖屬雞
我曾經算過，就算我的年齡乘上二點五倍 (68年的羊x2.5)
活上的歲數還贏不了我阿嬤呢

阿嬤：「您家內行！」

前幾天，阿嬤雙腳一軟，在二樓跌倒
因為忍受不了疼痛，隔了數天才告訴我們
結果爸媽掀開衣服，往她右手一探
阿嬤整隻手臂活像根甘蔗，超級黑

阿嬤很年青就駝了背，老人家骨頭也不好
前幾年在叔叔那跌了倒，骨頭還因此斷掉

我常常說我阿嬤的骨頭像脆迪酥，這可不是唬爛
只要一個不小心，隨時都有可能致命往生辦後事
更何況，我阿嬤也經不起任何一項手術

連日來，看了二間本鎮的醫生，喧告無效
因為我阿嬤連自己痛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醫生開出的消炎藥及止痛藥，阿嬤耍賴也不肯吃，這當然無效啊
唯一吃的一次，就是我連騙帶哄的讓他吞了三粒

受傷的這幾天，阿嬤每天都在床上、椅子上哀哀叫
而且叫聲淒涼無比，最慘的是在深夜裡哀嚎，搞到我爸媽沒得睡
有時爸喝酒醉後，還給我阿嬤訓話
內容大概是教導阿嬤要「如何正確的哀嚎」
為此，我跟我爸吵了不少次

因為，我們都不是阿嬤
所以並不能了解他被病魔折磨的有多痛苦
但我大概可以有些許的體會，因為我開過刀
我曾經痛到生不如死，痛到呼吸困難，呼天搶地
痛到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痛到深處有怨尤
痛到a片不想看，而且…還下巴脫臼呢！幹…

※ 延申閱讀：靈魂出竅(上) 、 靈魂出竅(下)



今早(10/24)開車載我爸和阿嬤到台東馬階看骨科
這麼臨時，我連網路掛號都來不急，老人家哪懂什麼網路掛號
就因為如此，我就他媽的，跟我爸在馬階等了三個多小時才看到醫生

這還算是有天良的，先前手術復診
從早上掛到下午，排了幾個小時，醫生看不到十分鐘，真雞歪

坐在門口苦等號碼跳到三十三



阿嬤非常不喜歡拍照，甚至會生氣
因為他深信，用相機拍照，會把靈魂攝走又或者招來不祥之態等

老一輩的想法如何我是管不著
但，我只能說，唬誰啊？

買了單眼相機本來要好好拍阿嬤
但，只要拿出來拍，我阿嬤都超不爽的

在等待的時候，用手機偷拍我阿嬤
看著我阿嬤的手指，說真的，還真有點嚇人呢
佈滿血絲不說，整個皮包骨如殭屍般的手
而且因為很少活動，在手指關節部份，小指僵直無法彎曲

我想，這應該是他退出橋牌界後的影響吧

前年我回台東工作時，還可以陪阿嬤打打牌
甚至，還可以開車載他到附近的「國際老人橋牌公會」打打牌，看看牌

去年，阿嬤開始忘東忘西愈忘愈利害，嚴重的讓我沒耐心跟他打牌
加上他視力選擇性注視，也無法再玩牌
當然國際老人橋牌公會也無法再讓阿嬤加入
因為，以阿嬤的打牌技術，好比是美國西裝「大輸(台)」



輪椅，編號12，跟服務台借來的，要壓身份證才能借
不瞞各位，我阿嬤的大腿比我的手臂還要細
沒有肉及脂肪的保護，請問？受到撞擊時要怎辦？

阿嬤：「放心，我有脆迪酥」

阿嬤可以說是骨瘦如柴，而且極度的挑食
好魚好菜他不吃，就偏愛吃重口味的甜鹹醃製品

舉個很簡單的菜色：白麵線+白糖，這你們會想吃嗎？ (熱溶化糖之後，超甜)

再舉另一道菜色：白飯+破布子，你們有胃口嗎？ (破布子拿來蒸魚算是美味)

每次吃飯，因為阿嬤的挑食，總引來我爸爸的大聲咆哮
我媽則是愈煮愈無奈，問我到底要煮什麼才好？

「大概是要準備美國仙丹吧」

這不吃，那不要，有時候吃個兩三口就不吃
甚至有時候準備好了，阿嬤連吃都不肯吃，真的會氣死準備的媽

阿嬤心中有所謂的菜單嗎？答案是沒有
今天肯吃，明天不見得願意
而且我阿嬤非常之潔癖，潔癖之程度一言難盡

我爸考慮請外傭照顧，但我阿嬤會說：「生兒子要幹嘛？」

養兒防老是老一輩的觀念，以我自己而言
我就沒有這種想法，生兒育女是自己的意願
即生就要養，即養就要培育

台灣人生育率又再創新低，政府鼓勵人民生育雖有補助
但，噴出三個小孩，政府最高每月補助二萬七(？)直到小孩六歲
二．萬．七．這幾毛錢能幹嘛？買尿布奶粉還嫌不夠

老婆在家照顧三個小孩，靠那二萬七能吃什麼？草嗎？還是沙子
接著老公要拼死拼活的出外賺錢，才能平衡家裡那不斷通澎的開銷

輸家犬：「5元的菜一把，要買要快」

而且我覺得小孩多半是惡魔，如果沒有好好的教育及鞭策
根本就是惡魔中的惡魔，換言之，生小孩不但沒有比較快樂
有時候，反而是變相性的生活負擔

所以為什麼要生小孩？目的是什麼？
是奉天承運？還是父母召日？
如果沒有心裡準備又或者不是愛小孩一族
還是兩人生活較快活的多，不是嗎？



我們都曾經年青，我們終須步入年邁
人活著最珍貴的就是記憶，因為記得，所以明白
但歲月將記憶吞噬如退色的照片，一點一滴消逝去

像我阿嬤，連早期的枕邊人，也就是我阿公的名字都忘了，你說…可怕嗎？

「等待」是我覺得人生中最無聊也最無奈的行為之一
不外乎等公車、等下班、等吃飯、等薪水、等成功、等機會、等他媽一堆阿殺不魯鳥事

等待會讓人身心疲憊，我在一旁連打哈欠
阿嬤等到睡著，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接著，不耐煩的問我說：

「到底還要等多久？」，「快輪到我們了沒？」，「你爸跑去哪了？」

隔十來分後，這些話又重覆了…
我不會怪阿嬤怎麼這麼囉嗦，因為他的記憶体所剩不多

時間到了吃飯，時間到了睡覺
今天過了一天，迎接早晨是一場意外也是片刻悲哀，病魔還沒走呢
等待牛頭馬面的到來，等待死神的安排，這一切歸為神的旨意

活著快樂嗎？等死，的確讓人感到無奈

有位教授對於人生下了三句很好的註解，其為： 「吃的下，睡的著，笑的出來」
何其簡單，甚至是大部份的人，天天在作的事
所以當我們活著不斷盲目追逐時，你可以再問問自己
到底是在瞎忙些什麼？是否乎略了些什麼？

原來最簡單的幸福就在身邊



第32號是一位受刑人，因為他腳鏈的聲響而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雖然受刑人臉上一幅無所謂的樣子，但我可以感受到他內心所隱藏的不快樂
看個醫生，受刑人是否就得攜帶腳鏈出門？
雖然說不上是遊街示眾，但我總覺得受刑人看個醫生好悲情
也許是我想的太多，倒不如學學受刑人看事情不如就一笑置之

照了兩次x光，最後認為阿嬤脫臼的爸，終於得到正確的答案
答案就是肌肉因撞擊受損所以酸痛，骨頭一切正常也沒斷裂或脫臼

醫生一樣開出消炎及止痛藥，而且膠囊還比之前的大粒
阿嬤如果不吃的話，一樣會哀哀叫

「啊，我不知如何是好」

「想死又死不了」 ，阿嬤天天會這麼說

「你忘了呼吸不就會死了」 ，我接著說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如何死
面對死亡又不是一句「啊…我死了」就一了百了
拖老命的死法，也算是人生中的酷刑吧？

面對死亡，累的不會是自己，而是在一旁參與你生命的人
就像抽煙的人，永遠不會明白，在一旁對你高喊「你別抽」時的心情

老一輩的人要阿嬤拿著佛珠常唸「阿彌陀佛」
期盼這舉動可以在離開驅殼時，得到天的眷顧走向極樂世界
我是覺得這些行為很瞎，不管上輩子或下輩子會變成什麼
在一杯「無敵夢婆湯」下肚之後，誰還管前世今生是人是狗是葡萄球菌？？

「我買毒藥給你吃好了」，我跟阿嬤說

「好啊」，阿嬤居然還爽快的回答了，活著都這麼痛苦，生命真是折磨人

去藥局買一包「奇淫合歡散」給我阿嬤吃好了。